建国初,中共中央决定对一批在抗战中功勋卓著的同志授予少将以上军衔,人数达千人之众。而在这一千多位授衔的将军当中,一位名叫“洪水”的少将特别引人注目。
他是这一千多名将军中唯一享有双重党籍、双重国籍的人,也是世界军事史上独一无二的“双料将军”。
在洪水48年短暂的生涯中,与中国人民结下了深厚的情谊,但却因战争,与他挚爱的中国妻子陈剑戈缘灭今生,成为洪水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以致洪水提起这段异国情缘,总会叹息:我对得起所有中国人,却唯独对不起我的中国妻子……
惊喜后的为难与失落
1949年,已经被越共中央授予最高军衔的洪水少将意外获得消息,自己的中国妻子陈剑戈与孩子竟然尚在人世。
先前关于他们母子殒命敌人炮火之下的噩耗纯属谣传,当洪水确认这个消息的真实性后,正值盛年的他喜出望外,愉悦、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
对于陈剑戈,洪水总是充满愧疚。他们相识于抗日战争全面爆发的1937年,那时,洪水奉命来到山西五台县东治区担任民运干部。
上任伊始,当他查看战地动员委员会花名册时,上面竟然找不到一位女性,这不得不说是组织结构上的一大问题,毕竟,许多工作必须要由妇女同志参与进来。
经过多方物色,洪水得知在当时的五台山人民行政委员会有一位叫做陈玉英的女同志,办事相当老练,也具备丰富的斗争经验,便将她作为一名战地动员委员会的干部来培养。
工作中的频繁接触让两人从陌生到熟悉,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陈玉英是一个性格开朗、阳光向上的女孩,尤其是她笑起来挂在嘴角的两个小酒窝特别迷人,渐渐地,洪水便对她产生了几分特别的情愫。
对于陈玉英的名字,洪水总觉得既俗气又柔媚,与一名共产主义战士的身份极不般配,于是,就给她取了一个十分男性化的刚毅的名字:陈剑戈!
“我希望战场上的你,似剑如戈,所向披靡。”听过洪水的注解,陈玉英会心一笑,对于新名字欣然接受。这段往事,让时隔多年后的洪水历历在目,他一生共娶了四位妻子,只有陈剑戈是唯一一位中国籍女子。
出生于革命干部家庭的陈剑戈与生于越南、情在中国的洪水,两人因工作原因日久生情,最终结为伉俪,结下了一段国际良缘。但天有不测风云,1945年,中国的抗战刚刚结束,越共领导人胡志明便在河内发动了“八月革命”,以抵抗法军侵略。
洪水被紧急召回国内,授予越南最高军衔,支援越共抵抗法军。不久,陈剑戈牺牲的谣传便进入了洪水的耳朵内,以致他信以为真,伤心欲绝,几天几夜茶饭不思,可谓: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后来,渐渐走出丧妻伤痛的洪水又在越南娶了一位叫做黎恒熏的女子为妻,这位被他称之为“最合适”的妻子出自书香门第,是位不折不扣的大家闺秀。
婚后,洪水与黎恒熏夫唱妇随,相处甚欢,可谁又能想到,“逝去”多年的陈剑戈居然“复活”了,这让当时的洪水百感交集。那么,这又是怎样一段曲折的动人往事呢?一切还得从头说起。
从黄埔军校走出的外籍英雄
出生于1908年的洪水原名武元博,祖上是越南河内市嘉林县有名的地主,因此他从小就享受了相当优渥的生活,并得到了良好的教育。
12岁那年,天资聪颖的洪水通过努力考上河内师范学校,在这里,他一方面感受到了当时作为法国殖民地的越南,那些处于野蛮统治下的人民的绝望与无助,一方面又接受着共产主义先进思想的熏陶。
渐渐地,他成了一名满怀报国豪情,立志要驱除法国殖民者的共产主义斗士,这既是他自己的一生志向,也是对救国无望,抱憾而终的父亲的一种安慰。
1923年,15岁便留学巴黎的洪水遇到了对自己一生产生重要影响的一位大人物,他就是日后的越共领导人胡志明。
次年,受胡志明相邀,洪水只身来到中国广州,并加入越南青年革命同志会。当时,在中国共产党广东省委的支持和帮助下,一批批越南爱国青年冲破法国殖民当局的重重障碍来到广州,投身于中国革命。
鉴于洪水特殊的身份,胡志明让他成为了维系在粤越南革命者与中国共产党之间的一条重要纽带。与胡志明一起工作的同时,洪水还进入了越南革命青年政治训练班学习。
在此期间,胡志明等越南革命者模仿中国结义形式,结成了具有新型革命性质的“九兄弟”,九人之中,胡志明居长,因此被大家尊称为“山哥”,洪水最小,是大家的“小山弟”。两年后,他又顺利考入了大名鼎鼎的黄埔军校,成为黄埔第四期正式学员。
在此期间,为了掩藏身份,不被反动派察觉,洪水与一女子假结婚并同居,不曾想,二人假戏真做,该女子为洪水生下一名女儿,取名武清阁。但是由于二人没有多少感情基础,所以这段婚姻其实是名存实亡,到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1927年,老蒋制造了骇人听闻的“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大肆屠杀共产党人,作为革命集中地的广州自然也难逃一劫。
此时的广州已弥漫在浓郁的白色恐怖当中,在此情况下,从黄埔毕业的年轻军官洪水毅然决然地退出国民党,经过中间人陈一民的介绍,秘密加入中共。广州暴动失败后,洪水又与聂荣臻、叶剑英等同志逃往泰国避难,在这里,他再次与胡志明相遇。
次年,洪水再次受胡志明指派,遣返中国,出任东北游击军的重要领导岗位,在这几年内,洪水率领游击队员迂回作战,时常神出鬼没地痛击日寇,至此,洪水的名声威震东北,成为一名神武的抗日名将。
也正是在此时,这位原名叫做武元博的越南小伙子正式更名为:洪水。意思是像洪水那样在革命的河道里一直奔腾向前。
随后,洪水被调入红一方面军,成为朱德麾下的一员悍将。1934年10月,第五次反“围剿”失败后,中央主力红军为摆脱国民党军队的包围追击,被迫实行战略性转移,退出中央根据地,进行长征。
此时,以国际双重身份参加长征的洪水,遭到了张国焘的排挤,以致他被开除党籍,自己所在的部队也被国民党部队冲散。
但被大部队抛弃的洪水并未因此而垂头丧气,在得知已经有部分红军会师延安的好消息后,他乔装成百姓,一路由南向北,向着革命圣地延安进发!
在这长达一年的艰难岁月中,洪水时常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一路上,他翻越雪山,踏过草地,为了充饥,他给人牵马牧羊,挑水劈柴。
在最困难的情况下,甚至还当过乞丐,一路饱经风霜,终于在1936年到达延安,当周恩来等同志见到他时,他已是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完全不成人形!
同志们都被他坚强的革命意志深深感动,他的事迹也在延安传诵,因此,他也很快被恢复党籍。
一则谣传,让外籍少将终身抱憾
1937年七七事变后,中国人民进入全面抗战阶段,此时的洪水先后被派往五台县及晋东北担任重要职务,正是在此期间,他得遇了今生挚爱——陈剑戈。
曾经有人这样问过陈剑戈,“世上好男人千千万,为何要找一名外籍男子做丈夫呢?”陈剑戈回道:“因为他能帮我们打鬼子,领导我们的解放,为何不找他呢?”
1941年8月,抗日战争进人了最残酷的阶段,惨日军集中重兵向晋察冀边区大举“扫荡”,实行惨无人道的“三光”政策。
在抗大二分校当教员的洪水负责本校二梯队近百名同志的转移工作,而此的陈剑戈已是一名怀孕八个月的孕妇,但她仍然凭借坚强的毅力和大部队一起昼伏夜行。
次月4日,部队行进至鳌鱼山脚下,不幸与日军正面遭遇,当时的地形对部队极为不利,只有迅速突围,才能有一线生机。
但考虑到妻子已身怀六甲,疼爱妻子的洪水迟迟不敢下达突围命令。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陈剑戈挺着大肚子,拉着医生就往相反的方向走去,洪水无奈,含着泪水下令突围。
陈剑戈与医生藏身密林,已经三天三夜滴米未进,这时一位军嫂刚好从此路过,她好心地将二人请进家里,不曾想,刚刚缓了一口气,穷凶极恶的日军又扑上来,她们三人只好重新躲到密林。
这一躲就是二十多天,在此期间,她们以泉水解渴,野果充饥,其中艰辛,可想而知。十月的一天清晨,暴雨如注,此时陈剑戈腹痛难忍,眼看孩子就要出生了。
万般无奈之下,她在荒郊野外的一处废弃的草垛中生下了她与洪水的第一个男孩,并帮他取了“暴风雨”这样一个颇有意义的名字。
“暴风雨”出生后,夫妇俩都十分疼爱,但由于生活条件太差,缺医少药,刚满半岁的“暴风雨”不幸夭折。洪水没有过度悲伤,他咬紧牙关仍然积极工作。陈剑戈很佩服洪水的才干,喜欢他直爽的性格和百折不挠的牺牲精神。
1943年4月,夫妇二人一道回到延安。在这里,他们再次喜得贵子,取名“小丰”,这是由于这年的延安,在大生产运动中,取得了大丰收。这个叫“小丰”的孩子长大后就成为了洪水的拥有中国籍的长子。
七年的幸福时光倏忽而逝,就在日本帝国主义投降的第四天,胡志明在越南正式发起了反抗法国殖民主义的“八月革命”,洪水义不容辞地回国战斗。
美好的爱情总有遗憾
但不管怎样,想回中国再见陈剑戈一面,是当时荡漾在洪水心中最强烈的一个愿望。在得知爱妻陈剑戈“亡故”后,洪水终日精神萎靡,颓废消极,人也消瘦了一大圈。
大女儿武清阁十分心疼父亲,考虑到父亲身边总需要有人照顾,在她的撮合下,便介绍了一位叫做黄氏兑的越南女子与爸爸再结良缘。
黄氏兑生性孤僻,不喜说话,故此让她与洪水之间总有深深的隔阂。再加之,在洪水心中,总对“亡妻”陈剑戈念念不忘。因此,没过多久,他与黄氏兑之间的这段露水情缘就以”劳燕分飞”遗憾地结束了。
再后来,在领导的介绍下,洪水便与他的最后一任妻子,也是他认为“最般配”的妻子黎恒熏结合了。但谁曾想,正当洪水逐渐走出“亡妻”的阴霾,生活逐渐步入正轨之时,从北京传来消息,自己朝思暮想的中国妻子陈剑戈竟然尚在人间!
也是机缘巧合,当时在越南,有许多人对洪水的中国身份不满,胡志明不得不将其秘密送往中国,于是,阔别多年后,让洪水一直搁浅不下的一段异国情缘,又将有一个新的契机。
但大大出乎洪水意料之外的是,当他千里迢迢地赶到北京,终于与朝思暮想的陈剑戈重逢时,却遭到了对方的“狠心”拒绝。
陈剑戈的理由是:不想让洪水的现任妻子黎恒熏独守空房,毕竟她比自己要小十岁,而且还有孩子,这让她于心何忍?毕竟人要学会将心比心,换位思考。
其实,那则关于陈剑戈母子被炸死的消息确系谣传。当日,就在敌军发起袭击之前,陈剑戈带着两个孩子早已转移到了安全地带。
在这之后,为了防止敌人的再次袭击,他们由晋西北一路颠沛流离,到达晋东南,然后渡过大孔桥,翻越大雪山,其凄苦悲凉的程度绝不亚于洪水独自挺进延安时的处境。
到达安全地带后,为了照顾小孩,陈剑戈结束了战场上戎马生涯,到了一所幼儿园当了一名幼师。解放后,陈剑戈成了北京幼儿院的副院长。
不管怎么说,挚爱存活于世总是一个值得庆贺的好消息,尽管她果断拒绝了与他再续前缘的请求,但他仍为此感到开心,对于这五年内所发生的种种“误会”与“错过”,也只有归结于造化弄人,付之一叹罢了!
尾声
虽然,此次来华,洪水未能与挚爱陈剑戈再续前缘,但从此这位越南高级军官就留在了中华大地,一直未回越南。
当时,毛泽东将洪水叫到身边,亲切地问他定了什么级别。洪水含蓄一笑,并未作答。未几,毛泽东就了解到他只是一个副军级待遇,毛泽东立刻纠正,说这太不合适,洪水将军是黄埔四期出身的老革命,可以定为正军级。
毛泽东的指示很快被落实,因此,洪水就成为了建国以来唯一一位享有正军级少将待遇的外籍军官。
但或许是天妒英才,就在洪水被授予少将军衔的次年年初,这位年仅48岁的年轻少将就被查出已是肺癌晚期,尽管组织上对他多方照顾,给他请了最好的医生,用了最好的药物,住进最好的医院,但仍未挽回他宝贵的生命。
陈剑戈对爱人洪水的爱是深沉的,任凭岁月流逝,年华渐老,她对爱人的那份思念总是那么真切,即使与爱人阴阳相隔,半个世纪以来,他们的心似乎总在时时对话,刻刻诉情。
元代虞集曾经有诗道:”何处它年寄此生,山中江上总关情。无端绕屋长松树,尽把风声作雨声。”那些年,陈剑戈的心境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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