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时至，百川灌河。内蒙古鄂尔多斯市达拉特旗马利昌汉沟小流域变身繁忙工地：沟内，一道道柳桩编篱谷坊截住黄沙放过洪水，一处处沟头防护蓄水坑阻止沟壑继续向上开裂；山坳上，一片片鱼鳞坑准备迎接油松扎根……
马利昌汉沟仅仅是黄河一级支流西柳沟的一根“毛细血管”。一个小流域，“砸”3000多万元开展工程措施、林草措施、封育治理，为什么？因为这里的山洪要泻下丘陵沟壑区、掠过库布其沙漠区、冲出滩涂平原区，长驱直入进黄河。
“推进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小流域治理势在必行！”鄂尔多斯市达拉特旗水利局副局长张云飞说，“治理核心就是减少入黄泥沙。”
十大孔兑 治理才对
像西柳沟这样的黄河一级支流，属于季节性山洪沟，蒙古语称作“孔兑”。达拉特旗共有10条。
上万年来，黄河与鄂尔多斯高原在内蒙古鄂尔多斯市达拉特旗南部激撞交融，不舍昼夜，形成硬梁平地相间、丘陵沟壑交错的奇特地貌。自西向东，依次生成毛不拉、卜尔嘎斯太沟、黑赖沟、西柳沟、罕台川、壕庆河、哈什拉川、母花沟、东柳沟、呼斯太河，号称“十大孔兑”。
十大孔兑区域地貌类型极其复杂，地势南高北低。上游，沟壑纵横，被有“地球癌症”之称的砒砂岩覆盖，土壤抗蚀能力弱，林草植被结构单一，水土流失严重。中游，库布其沙漠横贯东西，荒漠化严重，有大面积的流动沙丘和半固定沙地，每遇暴雨，就会有大量泥沙冲入河道。下游，冲积平原水流缓慢，泥沙淤积严重。区域内全年干旱少雨，降水主要以暴雨形式出现，而且集中在7月至8月，降水量占全年一半以上。暴雨骤至，极易形成短历时、高洪峰、高含沙的洪水过程，使孔兑泥沙在入黄口形成沙坝淤堵黄河。有关输沙量研究显示，十大孔兑在1960年至2018年这50多年间，年平均输沙量为1828万吨，约占全国入黄泥沙总量的十分之一。这一期间，十大孔兑携带的泥沙曾8次堵塞黄河。1998年，在西柳沟暴发的“7·12”洪水入黄后，形成一座长10公里、宽1.5公里、厚6.27米、淤积量近1亿立方米的巨型沙坝，堵塞了黄河河道。包钢的3个取水口被埋，企业一度停产，影响产值1亿元。同时水位暴涨，不少基本农田被淹没。
“十大孔兑如十支泥沙箭，自南向北射向黄河，给母亲河带来不少隐患。”鄂尔多斯市水利局干部王晓星说，在平原段，泥沙极易落淤，使黄河变成悬河，“为调节黄河水沙关系，十大孔兑治理势在必行”。
止泥阻沙 人进沙退
达拉特旗减少泥沙入黄，是从治理库布其沙漠开始的。
这一片格状沙丘、新月形沙丘及沙丘链铺展的土地，就是中国的第七大沙漠。库布其沙漠总面积为141万公顷，达拉特旗为29万公顷，占沙漠总面积的21%。而沙漠面积，占到了全旗国土总面积的35%。
最初，达拉特旗向沙漠进军是因为肆虐的沙漠不断吞噬着草场、耕地和村庄，日益压缩家乡的空间。达拉特旗在库布其沙漠的南北两侧，营造生物锁边林草带，阻止沙漠南侵、北扩、东移，利用十大孔兑和修建穿沙公路对沙漠进行切割治理。采取“南围北堵、中间切割”之后，实现了由“沙进人退”向“人进沙退”的转变。
从治沙到用沙，达拉特旗不断调适人沙关系、水沙关系。依托沙柳、沙棘等沙生植物，全旗积极发展沙产业，目前建成年产10万立方米刨花板项目及使用刨花板废屑种植150万斤食用菌项目，沙棘饮品加工产业园正在建设中。与此同时，在库布其沙漠边缘大力发展羊柴、柠条、沙蒿、苜蓿等牧草产业，现已种植优质牧草40万亩以上。利用沙漠丰富的光热资源，推进沙漠生态治理、可再生能源发电、沙漠农林产业、沙漠特色旅游等产业整合发展，达拉特旗光伏治沙基地被国家能源局确定为内蒙古唯一的光伏发电应用领跑基地。“产业链上做文章，对生态建设是一种反向拉动。”东达蒙古王集团总裁赵永亮感慨，“如果说过去治沙主观目的是保家园，那么现在的治沙客观效果就是保黄河。”
目前，达拉特旗库布其沙漠已完成治理面积108万亩，治理率达到25%。在此基础上，达拉特旗集中精力治理丘陵沟壑。
早在2010年，水利部和内蒙古自治区就联合批复了《黄河内蒙古河段十大孔兑治理规划》。“在丘陵沟壑区的治理上，山顶植树造林‘戴帽子’，山坡退耕种草‘披袍子’，山腰种植柠条‘系带子’，山沟建坝淤地‘穿靴子’，是我们摸索出来的一套行之有效的好办法。”达拉特旗水利局水保室主任王利军介绍，20世纪80年代以来，项目区先后实施了罕台川综合治理项目、黄河上中游治沟骨干工程项目、水保国债项目、世行一二期工程、砒砂岩生态减沙工程、黄土高原水土保持淤地坝系建设、京津风沙源治理工程等项目。最近10年来，在十大孔兑上中游开展水土保持，累计治理面积2697平方公里，保存淤地坝358座。2018年开始的“拦沙换水项目”，在建淤地坝133座。开展沟头防护777公里，建设柳谷坊1268座，水源工程723处。通过沟道拦沙工程和林草植被建设，水土流失面积由2011年的8223平方公里降低到2019年年底的4004平方公里。
最新数据显示，达拉特旗森林覆盖率、植被覆盖度分别由2000年的10.2%和64.4%提高到现在的28.9%和78.8%。每年入黄泥沙量减少约990万吨。
多方参与 综合施策
为贯彻落实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座谈会相关讲话精神，鄂尔多斯水利局编制完成了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重点水利工程实施计划。在水利部、内蒙古自治区的支持下，十大孔兑综合治理纳入“十四五”重点水利工程盘子。“最近两年来，鄂尔多斯安排专项资金1.6亿元用于专项治理十大孔兑。其中，选择西柳沟作为流域治理综合试点，选择黑赖沟和西柳沟作为拦沙换水试点。”王利军介绍，除了市里分配下来的1.3亿元资金，达拉特旗努力投资投劳，2022年仅配套征地费就达2500多万元。
十大孔兑长度在60公里至110公里之间，东西排列，总面积达10767平方公里。有资料显示，目前十大孔兑总体治理度仅为33%，还有一多半面貌依旧。采访过程中，不少当地干部群众、专家学者向记者表示，十大孔兑无论是治理广度还是治理深度，都需要综合施策，推动止泥阻沙的“减法”升级。
第一，加强顶层设计。当地干部说，仅凭一旗之力十分吃力，须从国家层面统筹推进十大孔兑综合治理。2022年，鄂尔多斯市治理十大孔兑年度方案计划实施重点项目25项，总投资17.7亿元，其中中央资金5.78亿元、自治区资金2.26亿元、市本级资金4.92亿元、社会投资3.57亿元。旗县区只需出1.17亿元就能顺利启动项目。第二，进行多规合一。专家指出，现在农、牧、林、水等单位都有治理项目，但每家单位的治理标准和程度都不一样。需要建立协调机制，统一调度、统一资金、统一标准。第三，扩大参与主体。目前执行的党委政府主导、国家项目带动、全社会参与机制，农牧民等自然人参与门槛过高。要完善机制，吸引项目涉及的达拉特旗等4个旗（区）的37万多农牧民参与进来，真正实现民建、民管、民受益。第四，借助科技手段。黄河流经达拉特旗190公里，再加上总长近千公里的十大孔兑，河道监管面广、线长、点多。为防河道内私挖盗采、乱倒垃圾、私搭乱建等行为，达拉特旗在黄河及十大孔兑主要路口、险工险段、入河口、自驾游聚集地、有采砂任务的河段与私挖盗采严重的河段，共安装摄像头1186个，建设视频监控412处，以“智慧河道”来推进治理升级。（经济日报记者 陈 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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