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山体和着泥浆顺坡滑下，瞬间村庄、公路、河流等被倾覆埋没，那些惊悚、恐怖的画面，可能好多人只是在电视里看到。如果你亲自看到、经历过，山体在暴雨中一片片的剥落，裹挟着泥、水、石、沙、浆呈翻江倒海之势，一路翻卷着、咆哮着，顺坡而下呼啸而来，那喷溅的泥浆和那撞击山体发出的声音，让人恐惧到“歇斯底里”，奔逃如“垂死挣扎”。
美丽富饶的白龙江江畔，一条景泰至昭通的247国道从这里穿过。国道右侧是水流湍急的白龙江支流，左侧是甘肃陇南某商砼搅拌站。
8月15 日，下了一天的小雨，到了傍晚，转成了中雨。本就严阵以待的干部、职工、装载机、挖机、工程车等，随时准备紧急抢险。查疏漏，排险情，加紧挖、排、堵、垒，如临大敌般。子夜过后，劳累、疲惫的人员回到宿舍休息，随时待命。留下六个人巡逻值班，商砼站苗总亲自督查巡视。凌晨三点多，滂沱大雨密集地打在脸上，让人睁不开眼。铜钱般的雨滴落在土坡上，溅起的尘和泥形成了一层灰色的霾。落在工棚的彩钢瓦上，“咚咚咚”的又好似千军万马呼啸而来。
清晨六点二十分，天色灰明。商砼站料场一股股泥沙顺水冲了下来，堵住了排水沟，职工宿舍楼后面的排水也被堵塞 ，墙东面有一条一米多深，宽一米多的排水沟也渐渐被淤平。正在商砼站值班的苗总见此情形，立即调来了挖机、铲车向下游疏通。此时，天色大亮，全体员工不约而同地加入了抗洪抢险的战斗中。铲的铲，挖的挖，汗水和雨水交织在一起。大雨滂沱，险情环生。刚被疏通的排水沟、渠不一会又被泥沙堵住。雨衣、胶鞋、铁锨、搂扒不断地在雨中穿梭、挥舞。
冲下来的水和泥沙不断地向整个厂区蔓延，铲车加快了清理沟渠里淤泥的速度。塌下来的泥沙来势越来越凶猛，财务杜总见此情景，急忙跳进财务室，把最重要的文件资料和财务账本等，往外搬运。突然，一股泥沙破墙（彩钢瓦泡沫房）而入，从桌子底下喷涌而出，“哗”的一下把半开着的门堵住，杜总正好被卡在门与框中间，出进不得。屋里的泥沙还在继续流入，情形万分危机。杜总紧紧抱着账本，大声呼救。不远处，两个年轻人正在打捞着自己的背包，听到呼救声，立即奔了过来。从侧面也跑过来两个年轻人，他们奋力地推开门，把杜总拉了出来。
苗总站在泥浆里，边指挥边观察四周。只见厂子东侧的土山上，一小片一小片的泥土正在被雨水冲刷剥落。对突如其来、从未经过塌方、泥石流场面的苗总，感觉情形不对，他果断地下达命令:同志们，放弃抢险，赶快向制高点公路方向撤退！
此时的泥浆翻卷着灰白色的浪头，一波推着一波，一浪高过一浪。它像一只吃人的巨兽，张开无形的大口，吞噬着脚下的一切。小海的鞋陷进泥里，顾不上拾，老杨胶鞋里灌满了泥沙来不及往外倒。苗总走在最后，边踉跄边大声说:同志们，要走稳，千万不能摔倒，相互搀扶一下，一个也不能落下。大家立即三五个人手拉着手，一路跌跌撞撞，浅一腿，深一脚，与脚下不断涌来的泥石流赛跑，直奔247公路。
站在公路上，惊魂未定的职工回过头来，黄褐色的泥浆正蔓延在厂区的各个角落。它埋没了输送带的电机，冲进了库房。对面高耸的黄土山，被这场百年罕遇的大暴雨冲洗的一片翠绿。夹在翠绿中有六、七处长长的裂痕，“哗哗”地流淌着黄褐色的毒汁。就像大地母亲美丽身躯长出的一个个疥疮。疏松的泥土滚雪球般，一股又一股，撞击着山腰的泥沙，发出“咚咚”巨响，令人不寒而栗。泥借水势，水借山威，一路咆哮着，直奔厂区最后面的一排房子。资料室、会议室、仓库、浴室、厨房、和几间宿舍等，被泥石流巨大的冲击力撞开，透过屋内向院里涌入。蓝色的彩钢瓦被撕裂成一片片，一条条，弯曲变形。有的随泥流漂浮流动，有的七扭八歪地横竖在框架周围。我们庆幸撤离的好及时啊！
空油桶飘了出来，盆具、衣被、饮水机、账本、水壶等，就连行李包也咕涌了出来。
从多处冲塌下来的泥石流，不断汇入厂区，没过了地磅。原来抢险的地方泥沙已堆积一两米高。紧急避险的公路最低处，泥石流也有五六十公分高。距离公路上游三百米处的一座小桥被冲垮，小桥的旁边，247国道的路基被冲塌了长三十多米、宽六七米的一个大缺口。右边是“哗哗”流淌的泥石流，左边是滚滚湍急的白蛇江支流。手机信号没了，行李没了，撤退的路线也被阻隔，人的心理、精神已到了崩溃边缘。恐惧、绝望、颓丧的心里，萦绕在脑海。此时，他们充满了对生的渴望，死的敬畏。
密集如豆的雨滴，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苗总站在公路上，立即清点人数，一个都不少。望着满目疮痍的厂区、无家可归的职工和公私财产的损失，这一切的一切，苦心经营几年的心血，都在瞬间被泥石流毁坏和覆盖，甚至连一席安榻之地也没有了。但值得令人欣慰的是职工“一个都不少”。苗总定了定心神，向茫然无措的职工们说:请大家不要慌乱，自然灾害是无法抗拒的。但是，劲可鼓，气不泄。只要团结一心，共克时难，依靠众人的智慧和凝聚力，再大的困难我们一定能战胜。爱民有责，护民尽责，危机时刻，共产党员要挺身而出，一部分党员掩护职工安全撤离，绝不能落下一个人。留下几个党员和我，一起坚守阵地。
当灾难来临之时，“一个人都不能少”，这句话时刻温暖着人心。工人们情绪渐渐安稳下来，有近十位党员围拢在一起，紧急商量留守和转移。
在转移途中，遇到当地村民为防止泥石流入村，往公路上堆起了两米多高的土堰，不能前行。铲车过来后，职工们坐在铲斗里才得以过去。踩着湿滑泥泞的公路，徒步走到两公里多的镇上，住到宾馆里，人们惶恐不安的心才平静下来。
到了午后， 阴暗的天空慢慢亮了起来，雨势由大变小渐止。
紧邻商砼站的砼兴建材厂，因合作关系，平时亲如一家。当泥石流来临时，处于地势较高的砼兴建材厂也遭到了破坏。所幸苗总及时调来了铲车铲沙堵袋，损失降到了最低。事后，才领会了领导的立意高远:与砼兴建材是兄弟单位，理应帮助；商砼站虽然沦陷泥潭，日后恢复重建工作，也好有个临时指挥所。
百废待兴的商砼站，急需完善。住宾馆也不是长久之计，砼兴建材厂自然就成了临时落脚点。建材厂许总心怀感念之情，倾其所能，倾尽所物。只要是商砼站吃的、用的，毫无理由的拿出来贡献给大家。并和大家一起铲泥、排水，清理出一片干净场地。平时只有几个人吃饭的炊具和灶具，猛的增加了几十张嘴，显得锅是那么的小，碗是那么的少，临时休息的地方又是那么的逼仄。一切来的太突然，让人措手不及。在交通堵塞的情况下，许总多次徒步往返一公里多的村小卖部，生活用品、厨房食材、锅灶碗筷等有需必购。当职工们在繁重的灾后重建工作后，有一杯清凉解暑的白开水，和一碗热乎乎的熟饭。让他们惊吓失落的心情得到临时的慰藉，感受到家的温暖。此时的饭菜最香甜、最有人情味。
停电，停水，通往城区的公路被泥石流堵塞，高速公路也被关闭，通讯信号时有时无，人们正常的生活秩序被打乱，完全处于瘫痪之中。
紧急关头，当地政府和村委派来了工程车、铲车，搅拌站也派出仅有的两辆铲车，实施紧急抢险、自救，携手渡难关。疏通镇上的公路，生活就有了保障。政府和兄弟单位绕道送来了水、方便面、粮油等急需物资，并委派多个部门来站里进行慰问。某机关来了两位干部，一个是书记帮我们切菜做饭，一个是女科长帮我们把从泥浆里刨出来的衣服，洗的干干净净，为我们解决实际困难。
在当天下大雨和泥石流来临时，经常看到两三个人一组，身穿黄色防护服，印有《市防洪抗灾二大队》字样的专职人员，在巡视查看。帮助和引导职工往哪个地方走才能脱险。
当人在最困难、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尤其是在异地他乡，一双双慈爱而强有力的手，从四面八方伸过来，慰藉、安抚一颗颗惊恐和失落的心。每一次细致入微的温暖和每一件挚爱的帮助，苗总都深记于怀，饱含热泪。“山川异域，风月同天”啊！
劫后的商砼站一片废墟，灾后重建，迅速恢复生产，力争把损失降到最低，是商砼站目前的重中之重。苗总号召全体员工:灾害面前，我们靠的是心心相系的凝心聚力战胜了它。灾后自救，我们需要的是吃苦耐劳、任劳任怨的愚公精神，因为我们来自愚公故里。十天时间必须恢复生产，同志们，有信心没有！大家异口同声地说:有!
与泥石流搏击跟时间赛跑，商砼站和建材厂共同承担起灾后自救的艰巨任务。铲车一斗接一斗的端，工程车一辆跟一辆的拉。又紧急买了一辆挖掘机，大大增加了清淤进度。旧板房全部拆除，在板房后面筑起了一道宽六十公分、长一百米的梯形混凝土防洪墙。宿舍楼主体全部用方刚焊接而成。
青工王佳皮肤白嫩，在化验室工作。灾情发生后，从未拿过铁锹的他，在高温三十七八度的阳光下，清理旮旯角落的淤泥。手掌磨出了带血丝的泡泡，汗衫从未干过。皮肤晒成了紫红，脸如酡颜。几天下来，裸露的皮肤一块一块的剥落，露出鲜红的嫩皮。双脚常常被胶鞋里的汗水浸泡，磨的通红、肿胀，他硬是隐忍不言。大多数员工都和他一样，汗一把，泥一把，沐浴着炙热的阳光。为加快施工进度，员工们加班加点是常有的事。太阳西垂，透过来丝丝凉意，正是歇息、纳凉的时候。员工们却抓住这短暂时光，仿佛一天的劳动都集中在这一刻，铁锹飞舞，汗滴如注。饭菜时常热了又凉，凉了又热。
尾 声
熟悉的电铃声，唤醒了沉睡八天半的搅拌站。 输送带、上料机、搅拌机、空压机、水泵等机械在欢乐的“轰鸣”中运行正常，一辆辆装满了混凝土的罐车，缓缓驶出厂区，奔向工地。 洒水车一遍遍洗刷着路面，沟渠里又流淌着清澈的河水。 一切，又归于往常。
遭遇泥石流，有惊、有险、有付出，更有大爱。人类在自然灾害面前，是那么的渺小脆弱、无助，不堪一击。而在抗击战胜灾害面前，又是那么的刚强、坚韧，不可一世。合舟共济，众志成城，再大的困难也会被踩在脚下。
作者简介：谷新建，河北邢台人，河南济源作协会员。八四年在济源水泥厂工作，现外地谋生。
审核：文子 | 责编：王芳 | 编辑：陈丽 | 图片：谷新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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