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下这个题目时,我已经泪奔了,真的还想听父亲骂我几声“分不清个糜黍”,可这已经成为不可能。父亲已离开我们20个年头了。只是看到芒种时节到了,想着老家农民该种些糜黍了。
在农村骂人,常说“分不清个糜黍”,这和两千几百年前孔老夫子被骂“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有很大的相似度。五谷,稻、黍、稷、麦、菽,其中“黍”便是今天的糜、黍统称。
糜、黍都是很古老的农作物,它们两个长的非常像,碾成米之后也非常像,大小差不多,都是淡黄黄色,也被统称为黄米。不同点是黍子煮软后发黏,也被称为软米,临近过年时常被制作为软米面黄蒸,有的地方也用来酿酒;糜子煮熟后还是一粒一粒的,一点也不粘,颜色金黄,常被做成干黄米饭,重体力劳动者吃了后耐饥顶饱。
糜黍挺好,但在太行山里的农村不作为主粮,种植就比较随便,不下多少功夫。好像是突然想起来了,还有点空地,还有点空闲,家里的笤帚又恰好需要换新的了,那就随便种个分分把把地吧。
糜黍的生长期非常短,不需要春天早早地就准备什么。按清代训诂学家段玉裁《说文解字注》中言:“大暑而种,故谓之黍”。在长治市的农村一般是在芒种期间种植,似乎要比大暑节气早上个40余天,但要比其他粮食作物种植时间就晚很多了。
种植的地块也不需要很好的地,在平顺县老百姓常把它们种在偏远的山坡地。好在糜黍生长不挑这些,对土壤条件要求不严格,而且能耐旱、耐碱,偏远的山坡砂土地反倒非常适合。
播种前,只要求大体平整一下土地,不要有过多的土坷垃和石头子就行。猪圈里的肥料春天早已用完,那就随便从鸡窝掏点鸡粪更好,也是糜黍生长的最爱。
播种糜黍时,一般要把种子在太阳下晒两天,传统如此,也应该有一定的科学道理。山坡地不好驾耧,一般就是撒播。有经验的农民,手抓一把种子,均匀地撒在地里,然后用耙子来回耙几次地面土层,种子就翻到土里,和土壤密切接触。
田间管理也很简单,抽空间间苗,大致锄一两回地就行了,一切都没有谷子、玉米地那样的娇生惯养。田间管理很随便,产量上就没有过多的要求,也很随便,能打多少算多少。
中秋节快到了,糜黍大概也要成熟了,大约此时才是它们一生中最被重视的时候。老百姓一天早晚至少能去一次,看一看熟透了,随便就割了回来。因为,糜黍的籽粒比较大,成熟时容易因头重脚轻而拦腰折断倒地,或籽粒自动落下,造成损失,这些老百姓都不愿看到。
糜黍成熟了,它的植株杆子还保持着绿色,这也很迷惑对农事不太精通的人,待看到杆子变色时,糜黍籽粒有一大半就落在地上了。有经验的农民看糜黍穗子基部籽粒达到蜡熟,就要及时收获。为减少落粒和掉穗,收获一般在早晨或傍晚进行。
糜黍是人类最早的栽培谷物之一。生育期短,苗期长势旺,与杂草竞争力强,所以古人把糜黍作为垦荒的先锋作物来种。在干旱且无霜期很短的北方,糜黍一直是重要的农作物之一。
古代诗文中留下大量关于黍的记载,《诗经》中有:“硕鼠硕鼠,无食我黍。”《论语》中有:“止子路宿,杀鸡为黍而食之。”唐孟浩然《过故人庄》:“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唐曹邺《田家效陶》:“黑黍舂来酿酒饮,青禾刈了驱牛载。”元赵孟頫《题耕织图二十四首奉懿旨撰》:“黑黍可酿酒,在牢羊豕肥。”
千百年间来,人们的生活都离不开糜黍。糜黍的谷粒富含淀粉,可供食用或酿酒,秆叶是牲畜的饲料,还可以制作生活中离不了的笤帚。东北西北人的黏豆包,山东河南的黍米酒,山西雁北地区的黄米糕,长治本地人最爱的软米面黄蒸以及端午节的软米粽子,这些都是出现在人们餐桌上的糜黍。
可真要区分糜和黍,按清代学者程瑶田著作《九谷考》载:“禾属而黏者黍,禾属而不黏者糜”,这便是糜、黍最简单的区分,可是不适用。长在地里,或碾成米粒,如何分辨,总不能凡是都煮熟了再分辨吧?
糜黍一定可以很简单的区分,从它的生长习性、特征,以及碾成米粒,都应该可以区分,只是你我眼拙,不具备相应的专业知识。就像一对双胞胎,外人分不清,但是人家家长闭着眼也不会认错。
说实话,真把我领到一片种着糜子、黍子的地里,我也是分不清个糜黍。退耕还林,山坡地基本没了;农民进城,又撂荒了大片土地。还在农村继续生活的老人只能选择性种一些近便处的好地,种一些生活必须的菜粮作物,糜黍大约很少了。
“分不清个糜黍”这句话,也许以后还会有人说,但是真正能在地里分清的人可能就越来越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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