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袁俊逸看着投影幕布上那片刺眼的红色预警代码，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他身边的女总监卢婕正用一种近乎灼热的目光盯着他。
那双保养得宜的手紧紧攥着一支万宝龙钢笔，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袁工，你的结论，最好能说服我。”
卢婕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敲打在每个人的耳膜上。
袁俊逸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屏幕上那个被卢婕标记为“已解决”的核心模块。
“卢总，这个底层架构的隐患不根除，整个系统就是建在流沙上的城堡。”
“够了！”卢婕猛地将钢笔拍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项目周期不等人，投资方的耐心更不等人！我要的是解决方案，不是听你危言耸听！”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只有空调出风口细微的嗡鸣。
袁俊逸看到同事于桑榆担忧的眼神，也看到其他几位成员躲闪的目光。
他知道，卢婕背后站着那位手握八千万投资的罗毅。
这不仅仅是技术之争。
“按照我的方案修改，最多延迟两周。”
袁俊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但如果强行上线，一旦崩盘，损失将是毁灭性的。”
卢婕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笑意，慢慢站起身。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袁俊逸，一字一顿地说：“袁工，看来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冷静冷静了。”
那一刻，袁俊逸明白，有些冲突，已经无法避免。
他只是没想到，这场风暴会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猛烈。
01
周五下午四点半，天际线项目的攻坚会议已经持续了三个小时。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尽管墙上贴着醒目的禁烟标识。
卢婕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站在投影幕布前，红色的指甲油在灯光下格外醒目。
“下周一，罗总将会亲自带队来验收第一阶段成果。”
她吐出一口烟圈，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位项目组成员。
“我不希望听到任何借口，尤其是技术层面的。”
袁俊逸坐在会议桌的末端，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笔记本电脑的键盘。
屏幕上正是那个让他失眠了三个晚上的核心算法模块。
于桑榆悄悄给他发了条消息：“俊逸，别再坚持了，卢总明显已经定了调子。”
他抬头，正好对上于桑榆担忧的眼神，轻轻摇了摇头。
“卢总，我仍然坚持我的观点。”
袁俊逸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卢婕慢慢转过身，将烟蒂按灭在水晶烟灰缸里。
“袁工，这个问题上周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只是表面修复，治标不治本。”
袁俊逸调出代码界面，放大关键部分。
“你看这里，如果采用递归调用方式...”
“我不需要听技术细节！”
卢婕突然提高音量，打断了他的话。
“我只需要知道，周一能不能正常演示？”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只能听到有人紧张的吞咽声。
袁俊逸沉默了几秒钟，这短暂的沉默让空气几乎凝固。
“不能。”
他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卢婕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愤怒。
她走到袁俊逸身边，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袁工，我知道你是技术骨干。”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但你要明白，这个项目关系到公司未来三年的战略布局。”
袁俊逸闻到她身上浓郁的香水味，混合着烟草的气息。
他抬起头，平静地迎上她的目光。
“正因如此，才更不能带病上线。”
“砰”的一声，卢婕的手掌重重拍在会议桌上。
水杯里的水剧烈晃动，溅湿了桌上的文件。
“我是项目总监！我说了算！”
她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抖。
“如果你不能服从管理，我只能认为你缺乏团队精神。”
于桑榆下意识地抓住了自己的衣角，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其他几位成员低着头，假装整理面前的资料，不敢与任何人对视。
袁俊逸缓缓合上笔记本电脑，动作从容不迫。
“卢总，我坚持我的专业判断。”
他说完这句话，站起身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卢婕冷冷地看着他，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
她转向会议室里的其他人，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威严。
“散会。于桑榆留下，其他人可以离开了。”
袁俊逸最后看了一眼投影幕布上那片刺眼的红色代码。
他拿起电脑包，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会议室。
走廊里的灯光很亮，照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反射出冰冷的光泽。
02
周末两天，袁俊逸的手机关机了。
他把自己关在公寓里，对着那台已经用了四年的笔记本电脑。
屏幕上不再是公司的项目代码，而是一些看似无关的技术文档和历史资料。
周一一早，他准时出现在公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前台小姑娘看到他，眼神有些闪烁，欲言又止。
“袁工早...卢总让你一来就去她办公室。”
袁俊逸点点头，表情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他先去了自己的工位，放下背包，慢条斯理地泡了杯茶。
然后才朝着总监办公室走去。
卢婕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CBD景观。
她今天穿了一身深蓝色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
“坐。”
她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面前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份调岗通知。
袁俊逸坐下，目光扫过那份文件，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袁工，经过周末的慎重考虑，我认为你需要换个环境调整一下。”
卢婕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姿态优雅。
“天际线项目目前处于关键阶段，需要的是能够齐心协力推进的团队成员。”
她将调岗通知推到袁俊逸面前。
袁俊逸拿起通知，快速浏览了一遍。
所谓的“技术支持部门”，实际上就是个闲职部门，主要负责处理一些简单的客户咨询。
“卢总，这是正式决定吗？”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卢婕微微前倾身体，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表情。
“俊逸，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
她突然改用比较亲切的称呼，试图软化气氛。
“但这只是暂时的调整。等项目上线后，我会考虑让你回来。”
袁俊逸注意到她眼角细微的皱纹，以及精心修饰也掩盖不住的疲惫。
这位以强势著称的女总监，最近似乎也承受着不小的压力。
“我接受安排。”
他将调岗通知折好，放进口袋。
这个反应显然出乎卢婕的意料。
她预计的抗议、质问甚至争吵都没有发生。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她忍不住追问，试图从袁俊逸脸上找到一丝破绽。
袁俊逸站起身，礼貌性地微笑。
“服从公司安排是员工的基本职责。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去交接工作了。”
他转身离开办公室，轻轻带上门。
卢婕盯着那扇关上的门，眉头慢慢皱起。
这和她的预想完全不同。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罗总，这边已经处理好了...对，他接受了调岗。”
卢婕的脸上重新露出自信的笑容。
“放心，他撑不了几天的。这个项目离了他确实玩不转。”
“等他回来求我的时候，条件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她走到落地窗前，俯视着楼下如蚂蚁般穿梭的车流。
阳光照在她脸上，却温暖不了那双精于算计的眼睛。
03
袁俊逸的工位在项目组最角落的位置。
于桑榆几次想过来搭话，都被卢婕锐利的眼神制止了。
他点了一杯美式，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街道上来往的行人。
“俊逸。”
于桑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犹豫。
她端着咖啡杯，在他对面坐下，眼神中满是歉意。
“对不起，那天会议上我没能站出来支持你。”
袁俊逸摇摇头，搅动着杯中的咖啡。
“你没必要道歉，卢婕的风格大家都清楚。”
于桑榆压低声音：“我听说，卢总最近压力很大。”
“罗毅那边催得很紧，要求尽快看到成果。”
袁俊逸的目光依然停留在窗外。
“为了赶进度，就牺牲系统安全性？”
于桑榆叹了口气：“你知道卢总的性格，她最看重的是表面功夫。”
“演示那天只要不出问题，她就能向罗毅交差。”
袁俊逸突然转回头，直视着于桑榆的眼睛。
“桑榆，你觉得那个漏洞真的能瞒天过海吗？”
于桑榆避开他的目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的边缘。
“其实...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她犹豫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
“上周五你请假去看牙医的时候，卢总带了一个外部团队来公司。”
“他们在机房待了整个下午，说是做压力测试。”
袁俊逸的眉头微微皱起：“外部团队？哪个公司的？”
“我不清楚，那些人我从来没见过。”
于桑榆的声音更低了。
“而且卢特别吩咐，这件事不要让你知道。”
袁俊逸沉默了一会，咖啡杯中的涟漪慢慢平静下来。
“桑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他站起身，拍了拍于桑榆的肩膀。
“我得去新部门报到了，保持联系。”
下午一点，袁俊逸准时出现在十六楼的技术支持部。
这里与七楼项目组的气氛截然不同。
几个年轻员工正在闲聊昨晚的球赛，空气中弥漫着慵懒的气息。
部门主管是个和蔼的中年人，简单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
袁俊逸的新工位靠墙，桌上只有一台老旧的台式电脑。
无法访问项目代码库，无法连接测试服务器，甚至连内部技术论坛都进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