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球气候治理的顶层叙事之外,这些“看不见的空气不公”,也在中国的一群社会组织和青年行动者的努力下,慢慢被看见、被记录、被回应。
尘肺病:被忽视的“气候之痛”
尘肺病是一种因长期吸入矿尘而导致肺组织病变的职业病,发病周期长、致残率高。根据《中国尘肺病现状调查报告》数据,截至目前,中国登记在册的尘肺病患者已超过百万人,且大多集中于煤矿、石材、隧道等高粉尘作业领域。
“空气污染不仅仅是城市中的雾霾问题,也不只是冰川融化和碳中和,实际上,在中国广大的农村和资源型地区,很多人每天都活在呼吸困难之中。”——大爱清尘秘书长方晓星在接受采访时如是说。
方晓星长期致力于尘肺病康复与社会倡导。她介绍,大爱清尘从2011年开始在全国多地推进“尘肺农民救助计划”,在湖南、江西、甘肃、贵州等地建立了康复中心,通过资金筹措、志愿陪伴、社区动员等方式,为患者和家庭提供生命延续的可能。
从乡村到联合国:全球气候危机中的“空气”叙事
近年来,大爱清尘等民间组织在推动空气健康与气候治理的融合上不断尝试创新传播手法。比如在江西萍乡的康复中心,志愿者团队不仅进行陪护,还鼓励患者讲述自己的生命故事,形成影像档案,呼吁公众关注“空气的权利”。
“我们曾遇到一位年过六旬的矿工,在讲述自己呼吸困难的日常时,眼神充满挣扎。他说‘我只想痛快地吸一口气’。这句话一直印在我脑海。”——来自上海的青年学生钱静怡在参与该项目志愿服务后写道。
作为一名正在研究气体扩散建模与城市空气污染的高中生,钱静怡将她对尘肺病的现场观察与自己的科研兴趣结合了起来。今年暑期,她赴德国波恩参加了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近距离接触了全球不同国家在气候传播与空气治理方面的创新案例。
“我看到了非洲之角因为极端气候,出现‘旱涝急转’的灾难周期;看到了北极永久冻土融化引发的碳释放危机;也看到了马尔代夫岛屿因海平面上升面临沉没风险。”钱静怡说,“当这些问题以科学图像和当地青年声音呈现出来的时候,我感受到‘呼吸的权利’正在成为全球青年的共同议题。”
NGO的在地观察:绿色转型中的“第二现场”
甘肃绿驼铃环境发展中心的创始人赵中,在多个场合强调,“空气治理和气候转型不能脱离地方社会的复杂性。”作为耶鲁世界学者、长期从事环境法律与公民教育研究的社会学者,赵中指出,尘肺病和能源转型并不是两个割裂的问题。
“在甘肃文县,曾有许多村民因为金矿作业患上尘肺病。我们曾和大爱清尘一起为那里的患者家庭提供救助。”赵中回忆,“而如今,当地正处于绿色转型的关键节点,太阳能和风电建设加速,但‘绿色’不代表‘公正’——如果我们不能同步关注产业工人的健康与转型权利。”
他认为,COP等国际会议应更多听见发展中地区、基层社区的声音。“这些地方既是受害者,也是应对者。我们要推动更多‘从下而上’的倡议与制度设计。”
青年的行动力:不仅参与,更是联结者
社会组织之外,越来越多教育实践者也在尝试推动青少年参与“看不见的气候问题”。
潘庆安是“游猪教育”发起人之一,也是多个面向国际青年的可持续教育项目的导师。他在多个场合倡导“把复杂的气候议题转化为青少年可触达、可传播、可参与的行动场景”。
“比如我们协助学生制作展板,在学校发起募捐,同时将科研数据与乡村案例结合,讲述‘中国尘肺病’背后的能源结构转型问题。”潘庆安说,“这不仅仅是一次公益传播训练,更是一次面向全球治理语境的青年赋能项目。”
“我们学生也可以是全球舞台的发声者。”她说,“也许是在校园里为一场公益展停下脚步,也许是第一次参与气候话题的讨论——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行动,可能正是未来在更大场合为‘空气公平’发声的起点。”
COP30 不仅仅是领导人讨论全球气候治理的会议,它也是一个寻找应对气候紧急状况的解决方案和创新方案的平台。位于城市公园内的绿色区域,是民间社会、公共和私营机构以及全球领导人交流、对话、创新和进行可持续投资的场所。 来源 | COP30
COP30的问号:我们准备好了吗?
第30届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将在巴西贝伦举行,这座位于亚马逊雨林入口的城市本身就是气候与生态问题的前线象征。届时,各国将评估全球1.5℃控温目标的实现路径,并提交新的国家自主贡献(NDCs)计划。
“气候议题越来越专业化、金融化,但我们不能忘记‘人’的故事。”方晓星说,“当我们谈论碳市场、可再生能源、技术转型的同时,也要想一想——还有多少人连一口干净的空气都没有?”
赵中也强调,“绿色发展如果不与社会正义挂钩,很容易陷入‘漂绿’的陷阱。尘肺病、空气污染和能源结构,是同一个硬币的两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