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宝里,无意中看到有卖饼的。
“老噶”,特别显眼。这可能只有我们苏北里下河盐阜地区的人能看得懂是什么意思的。
这些年,随着网络的发达,方言被人们重视了起来。这本应该是大好事一件。毕竟,随着普通话的推广运用,日常生活中,说方言的人好像真的少了不少。可是,在朋友圈里却能隔三岔五地看到人们在转发一些方言趣话。我还曾在本地的几家以地方菜为主打的饭店里看到有不少所谓方言的语汇,方言的“考级”,还有写有方言语汇的扑克牌。
像上面的那两个卖饼的页面,我能读得懂,他们说的是“老家”。
但是,这样写,明显是错的。
“老家”,就应该写作“老家”,尽管,在口语中,“家”的读音有点类似于“噶”,却不能写成“噶”的。
汉语言有汉语言的特殊。
同一个汉字,写出来,大家能认识。同一个字,各地方言中的读法可能就不一样。而且,同一个字,在读书的时候可能是一个发音,比如这个“家”,即使是过去的读书人在读文章的时候,还是要读作“jia”的;在说话的时候,就可能读作“ga”了。
这就是方言的文白异读现象。
同样是“jia”这个读音的汉字,如“加”字,学算术、学珠算的时候,是不会读如“ga”,而要读作“jia”音的。加法、减法,“一加一等于二”,自然是读“jia”,这是方言的文读;可是在买东西的时候,买卖双方在讨价还价的时候,在口语中,就会读作“jia”了,这是白读。
在我们盐阜方言区,“回家”这个词汇在口语中不怎么会出现,有些书面语化,因而,如果说起来,是按文读如“hui jia”。在日常的口语中,通常会说“家去”、“家家”、“去家”,是按白读如“ga”的。我们小时候还经常说一个顺口溜:“脸上一耷疤,好吃不归家。”就读如“ga”,“吃”,也读如“七”的。
但要是写出来,还是“家”字,而不能写为“噶”的。
再看这个图片中的我们盐阜方言中的俗语。
“跷腿浪脚”,是说一个人坐没有坐像,不分场合地跷个二郞腿,将脚抬得老高,或是搁在一个地方。没人形。
这个“浪”,应该是“晾”,是“跷腿晾脚”。在盐阜方言中,“晾”,白读是音如“浪”的。“晾衣服”、“晾手巾”、“晾衣架子”等,都读如“lang”的,至少,作为曾经的省级普通话测试员的我,在家里,如果不是说普通话,我还是会将这个字读如“浪”的。一旦写出来,就应该是“晾”,而不能是“浪”。
再如“下”字,在我们盐阜方言的口语白读时,音如“哈”,声调如第一声。“下雨”、“下雪”、“下冰雹”,“下面”、“下饺子”、“下汤圆子”,都读如“哈”。“上车下车”,“上来下去”,也都读如“哈”。只有一个歇后语,“六指子下馄饨——看人对汤”,倒是极少有人读“哈”,而多读如“哈”的。
“螃蟹”,又可以说一说。
“螃”字的读音在我们盐阜方言中,是文读、白读是同音;“蟹”字,就不同了,白读的时候,音如“海”。这些年的秋天,微信朋友圈里,时常看到有人说,“要吃'大旁海’!我自己带醋。”瞧瞧,因为“蟹”,“螃”字也被乱写了。
“螃蟹捆不住捆鸭蛋。”
“真是个没脚蟹!”
在盐阜方言的白读中,全是读如“海”,第三声。
偏偏,在盐阜地区的沿海滩涂上还出产一种特别的小蟹——黄蟹子。应该叫“螃蜞”。
盐阜地区的人们,在说“螃蟹”的时候,无论是用单音字,还是又音节,都读如“海”;说这小蟹的时候,就不同了,音如“害”,声调如第一声。
但,写出来,都应该是“蟹”。
说到蟹,也就再说说“虾”。
盐阜地区盛产虾。有河虾,有只有在这个时候能吃到的条虾。
这些都是大的虾,无论文读、白读,都是“xia”。
偏偏我们这,还出产一种极小的虾,如芝麻大小——麻虾。
在我们盐阜地区的人们口语中,也会给这小小虾子一个特别的读音——“哈”,如第四声。
“麻虾子戴斗篷——假充大头虾。”这个歇后语里,“麻虾”的“虾”读如“哈”,“大头”的“虾”,就是正常的读音了。是不是有些欺负虾了?
方言,不应该被我们遗忘。方言,无论是读音,还是语汇,应该很好地存留在我们的记忆中。但是,读是读,写是写。万万不可凭借自己的想像,觉得好玩而乱写。今天,因为好玩而乱写一通,不久的将来,会给后人带来许多困惑和麻烦的。这是大事。
其实,这样的问题也不只是存在于我们盐阜地区,许多方言区都已经有人在注意到这种乱写的情况了。
顺便说一下,“异读”,可能是咱们汉语的特殊吧。中学阶段,我们应该接触到“古音异读”、“破音异读”和“通假异读”的吧。今天,我们遇到的是“文读”和“白读”。不管怎么读,这些字,还应该是那样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