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小说:白羽《十二金钱镖》附作品鉴赏

白羽(1899—1966),原名宫竹心,山东东阿人。出生于军人家庭,其父曾任营长。十九岁丧父,数年间屡受人骗,又遭乱军抢掠,终于一贫如洗,挣扎在饥饿线上。为糊口,当过小贩,卖过书报,做过税吏、邮员、家庭教师,又从军当过文书,饱受人间白眼,忍气吞声苦挨岁月。1928年由北京至天津,在《商报》任职,不久即被解雇。此后十年中,常至少有两件以上兼差,一人做三个人的事,日夜挣命。1936年积劳成疾,为调养病体,迁居霸县教书。随后抗日战争爆发,为避战乱,重返天津。转年在天津《庸报》发表《十二金钱镖》一举成名。又作《武林争雄记》及其续集《牧野雄风》,《血涤寒光剑》及其续集《狮林三鸟》、《毒砂掌》,《联镖记》及其续集《大泽龙蛇传》。以上合称“钱镖四部作”。另有《偷拳》、《摩云手》等均获好评。 所述多通过武林故事着重描摹世态,抒写对社会人生的感慨。其笔下之社会,危机四伏,险恶万状,步步荆棘,处处陷阱,生活于其中的侠客不能改造社会,反为社会改造,侠客也终于学会了反侠道的一面,这是其深刻之处,由此成为近代社会武侠小说一派的代表作家。其早期作品,如1927年所作之《青林七侠》及其续书《粉骷髅》,三十年代中期所作之《黄花劫》等,思想尚难称深刻,不为读者所重。

十二金钱镖

江苏海州以西,有一座云台山,山脉绵延,旁有一村曰清流巷,风景极其秀美,房舍却疏疏落落,且多茅房土舍。但有一大宅,小园广场,似别墅实非别墅,乃名镖师十二金钱俞剑平的私宅。

俞剑平以拳、剑、镖三绝技蜚声江南。他的太极拳、太极剑功候精深,已得内家精髓。十二只金钱镖尤属武林一绝,所谓金钱镖,即平常所用十二枚铜钱,不磨边,不刮刃,如遇劲敌则借一捻之力打出,上攻敌双眸,又打三十六穴道,端的是厉害无比。故赢得“十二金钱”之雅号。

俞镖头挟此三技,争雄武林,一往无敌,中年便在江宁府创立安平镖局,那镖旗就绣取十二金钱为标帜。凭着掌中剑、袖底镖,多番较斗,创下威名,绿林朋友无不对他另眼相待。

只是时光催人,壮士已到暮年。俞镖头自想:登高跌重,盛名难久,若不急流勇退,则恐贻悔难追。遂与妻子丁云秀商计择日歇马,带着心爱的几个弟子,在此清流巷买田筑舍,封刀归隐。终日里要么问情山水,要么与弟子研习武功,实在怡然。

这日,时当暮春,俞镖头正携弟子出门散步,忽得家人传报:有人打海州来访。俞剑平旋即回府,一看乃是海州振通镖局铁牌手胡孟刚。故友重逢,不免多有寒喧之词。这胡孟刚嘴里说着闲话,神色却似有疑难不决的事情,一时不好贸然出口。俞剑平久涉江湖,饱经世故,察颜观色已然料到几分,故在言语中逗引相激,到底让胡某吐出了真言:原来有一笔二十万两的盐帑解往江宁,振通镖局奉盐道札谕护镖。但近期镖行风波迭起,一连数家镖局栽在绿林手里。胡孟刚不放心,这才来此求借镖旗。

俞剑平初时顾念到自己正封刀歇马,不愿再惹是非。但经不住胡孟刚苦苦哀求,实在无法推却,长叹一声:“这是我天生不能歇心的命!”遂焚香请出镖旗,又命大弟子黑鹰程岳同往护镖。胡镖头大喜致谢,第二天一早,便同程岳急急登程。镖局早已做好一切准备,单等“十二金钱”镖旗一到,就整装出发。这一支镖,镖重人多,浩浩荡荡,气象威武,引得行人纷纷驻足观望。

虽有十二金钱镖旗护镖,胡、程等人仍不敢大意,打尖投店,分外小心。为稳重起见,又改走小道。但一路上,仍不断有可疑的人物或隐或现,胡、程等人只在心中暗加戒备,默祈平安无事。

这一日,队伍走到范公堤,日近黄昏,暮色四合,鸦噪归巢,堤边那一片片竹塘更显得神秘幽旷。陡然间,“吱吱”呼哨声连声响起,从竹林中陆续窜出二三十人,拦道劫镖。

众镖师久经大敌,不慌不忙布置应急措施,胡、程等人一马当先,冲到前面,但见对方为首之人:年近六旬,一对豹子眼奕奕有神,手持一支旱烟袋缓缓吸着,神情逍遥。胡孟刚依绿林规矩投帖拜见,但对方全然不理,声称其本意要会会十二金钱俞剑平,但既俞不在,只好扣下镖旗、镖银等俞亲自来讨。

一番话把胡孟刚气得面色焦黄,黑鹰程岳一听对方专指自己师傅而来,早已怒不可遏,“刷”地窜到阵前,双拳一抱道声“请了”,便要和这老人交手。盗魁一笑,轻挥烟卷,走出一个执双怀杖少年,刹那之间两人便战在一处。程岳深得师傅真传,一根“金丝藤蛇棒”出奇制胜,竟连败敌方三人。早有镖师替下程岳,再斗劫贼。最后胡孟刚一抡铁牌出战盗魁,不料那老人武功奇强,一招点中胡镖头穴道,众人一见不妙,一拥而上接应,对方也奔出数十人,双方混战起来。劫贼人多力强,镖行众人敌不过,只能眼睁睁看着敌人劫镖拔旗,呼啸着没入竹林之中。胡孟刚心如刀剐,身上血渍斑斑,心想:振通镖局从此把匾额砸了,一世声名也付于流水。想要追踪下去,劫贼却十分周密,竹林之中早伏下弓弩手,只好作罢。

众人忙着召集溃散的队伍,伤者甚多,另有不少伙计失踪,连镖师九股烟乔茂也不知所去。大家神情沮丧,商计着后事,都竭力要求程岳速去请俞剑平出山。胡孟刚却觉得很难为情,这次不仅二十万盐课全数劫走,连人家镖旗也被拔走,自己有何颜面去见俞剑平本人?固然劫贼口口声声要会俞剑平,显见是与他有隙,但总是因自己借镖旗而引起,心中不免大为不安。

众人又猜测劫贼来路,听其口言相貌,似是辽东下来的。但俞镖头从未下过辽东,又如何与贼结下梁子,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大家七嘴八舌谈论着。趟子手金彪忽然拿出一只小木盒说是劫贼临走前扔给他,要他转交俞剑平。胡孟刚打开一看,却是一幅画,画的是“刘海洒金钱”,但十二金钱一半在空中,一半散在地面,左角又画着一只插翅豹子,另题有十四字:“金钱虽是人间宝,一落泥涂如废铜。”大家也猜不透何意,更不晓“插翅豹子”者乃何人,只得暂时先返回海州。

因是官帑被劫,数目又大,官府也怕担不了责任,就把胡孟刚扣压起来。众镖师无法,只好一面设法打点营救,一面叫程岳速去请师出马。

那日俞剑平正和老友陆锦标在戏谈,忽见程岳满面风尘赶回来,心知事情不妙。待得程岳把经过一说,又把画拿出来,俞剑平却也想不出自己有这样一位仇家,沉吟一会,厉声吩咐备马,要明天就赶到海州振通镖局。

镖局正一片颓丧,几位镖师忙着营救胡镖头,一见十二金钱驾到才稍显振作。俞剑平赶忙托熟人联名保荐胡孟刚限期寻镖,要求先行释放胡孟刚,终于成功。但官府要胡家人代为关押,胡孟刚至此已无别法,只得含泪答应。

一出狱,俞、胡便立即着手访镖。将人马分作三拨,首先到失镖地点范公堤一带细细寻访。第一天毫无结果,却是俞的老友陆锦标带着俞门二弟子独自走散了。

这三拨人马每逢绿林潜伏之处,或投帖拜山,或改装密探,若遇镖行同业就托其代为寻访。所有车船店脚各门,也都有问的必问。但这群劫贼却似从地上消失了一般,半点也访不到踪迹。有几次,倒是访着了点踪迹,俞、胡率队赶去,却是过耳传讹,白费心思。这样漫无目的地苦苦寻访了十几天,眼见一个月的限期已所剩无几,俞等人心中实是焦急万分,胡孟刚更是唉声叹气。

这一日,众人正在店中商计,忽然店伙计说外面有人找胡镖头。胡孟刚出去一看,却是那日在范公堤失镖时失踪的九股烟乔镖头。但见他衣冠不整,形容憔悴,显遭了大难。

这乔茂素日里胆小怕事,又嘴不饶人,因此和人关系不睦。那时失踪后,众人都认定他是吓破胆溜了,今天见他又回来,不免对他冷嘲热讽的。那乔茂紧盯着胡孟刚,几颗豆大眼泪止不住滚落下来,这才要说出一番惊人话语来。

原来,那日混战之中,乔茂被人砍伤后,就钻进竹林潜藏起来。目及远处,火光闪闪,人马喧腾,料是镖眼。不一会儿,又见劫贼隐隐往南遁去。他左思右虑,想要追踪下去,又怕被贼发现后小命难保;想退逃回去,又觉得心中有愧。最后猛然下了狠心,不顾疼痛,顺着劫贼撤退路线直追下去。仗着一身轻功和丰富的江湖经验,竟让他在一座古庙中追到了敌人。九股烟壮大胆子去探风,不料被贼发现。幸亏他脚快身快,连滚带爬,才逃得性命。乔茂心中好生为难,贼人底细未曾探明,却落得打草惊蛇,但又不忍舍此而去,不得已狠狠心要二次探庙。岂知贼人早盯上了他,一露面便乖乖被擒。一阵拷打审问后,九股烟被辗转跋涉,关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屋子里。幸亏他空空妙手手法高超,才弄开铁链,逃了出去。贼人立时发觉,紧追不舍,眼见又要落入虎口,幸运撞见一位女侠,将他搭救下来。这女侠非是旁人,乃是威振两湖、声名赫赫的大侠铁莲子柳兆鸿的爱女,名唤关东女侠“柳叶青”的柳研青。这里又有一段曲折故事。

这柳研青并非柳兆鸿亲女,乃是侄女,因其父母双双为仇家所害,柳才收其为女。柳兆鸿教她武艺,又非常疼爱,百般顺从,因此养成她骄横、任性的脾气。一晃柳研青年已及笄,柳兆鸿就寻思着为她张罗终生大事。想起武林中多有“比武招亲”的事,就带着她到外面周游,以便觅一位少年英雄招为东床。

不想,因此生出一件岔事。铁莲子有一仇家魁星头谭九峰,不知从何探听到柳正访侠择婿,顿生诡计,暗遣一少年英俊弟子呼延生来讨柳老欢心,实为卧底。就在即将成功之际,阴谋败露,真把个铁莲子气得七窍冒烟。打这后,铁莲子更加慎重,再不敢轻提亲事。

后来,偶然地又让他访着个少年英雄,乃是懒和尚毛金钟的徒弟玉幡杆杨华。铁莲子多方试察,甚为中意,就收他为徒,又把女儿终生托付给他。

不料,这对小夫妻还未成婚便常闹别扭。这多半又是柳研青引起。柳小姐生于武林之家,对于女孩子温柔之法知之甚少,又让柳兆鸿惯宠坏了,仗着自己武功好,竟常常欺负自己的未婚夫。杨华虽多以忍让,终是一个男子,不堪过损自尊。一日,两人吵过了头,玉幡杆一气之下,离家出走。

柳研青虽头口上尽言“他走,走他的”,但多日相处,一颗芳心实已系于杨华身上,今日初尝离别滋味,内心不由自怨自艾,懊悔不已。

铁莲子知道后,连声责怪女儿,但见她神情怅惘,也不忍多言,只是加意寻访罢了。一晃半年,竟未得杨华确讯,只约略知道他投云南去了。

再说,玉幡杆那日负气出走,心中闷闷不乐。自想总是自己武艺不高,让人瞧不起,还加欺负。因此心中暗下决心要访得名师,学一身好武功让柳研青瞧瞧。但世事艰难,岂能尽如人愿。当他满怀壮志要投师弹指神通华雨苍门下时,却反遭人一番斥骂、凌辱。正在沉郁丧气之时,玉幡杆又逢上一次奇遇。

云南狮林观一尘道长,一夜仗义要救贞妇,杀淫贼,不料反中“假采花”奸计,身中毒蒺藜。又被贼人苦苦缠斗,毒性发作,亏得杨华及时飞弹相援,才免受乱刃分尸之灾。但由于延误了医治时间,回天乏术,一代英豪竟如此惨死于荒店之中。临死前,一尘立下遗著,将宝刀寒光剑赠于杨华。又收他为徒,请他在料理完后事后奔赴云南三清观报讯。杨华为情所迫,一一应允。葬了一尘尸骸后,果然直奔云南。找到一尘二弟子秋原道长,告知事情前因后果,秋原放声痛哭。但秋原因见遗著笔迹先后不一,遂生疑心,竟不承认一尘已将寒光剑赠与杨华这一事实。

杨华一怒之下,盗剑而去,但途中又让秋原掉包盗回。玉幡杆一场奔波,千里报讯,全是一场徒劳,左思右想,越想越气。最后决定请他的盟兄助他再次盗剑。

但就在这邀人途中,又生意外。这真是旧事未了,又滋新事。玉幡杆正怒气冲冲急走邀人时,撞倒了急着要去救人的故友萧承泽,受萧之托,杨华同去救人。

原来萧所救之人乃是李知府之女李映霞。只因李知府为官清正,得罪地方土豪劣绅,竟招至灭门之灾。唯李小姐貌美如花,贼人涎色没杀,掠掳而去。正当贼人为争夺美人大打出手时,萧、杨及时赶到,两人一时仗义,勇气百倍,战胜贼人十数名。一番苦斗,终于让他们救出李映霞,贼人紧追不舍,混乱之中,萧承泽又不知去向。只杨华和李映霞孤男寡女乘着黑暗,落荒而走。

李映霞本一大家闺秀,不幸遭此灾难,众亲皆亡,想想自己一个孤弱女子,又跟一个陌生男子奔匿荒郊,悲苦、惊恐、耻恨交加,唯求一死了结。亏得杨华竭力劝慰。两人才拖着疲惫身躯,缓缓前行。为避嫌疑,两人又定以兄妹相称。

玉幡杆原为与未婚妻负气而出走,不想历经数次奇变,现在,又粘上一个举目无亲的娇弱小姐李映霞,一面暗叹李小姐家败人亡,虽教自己救出,可孑然一身,无倚无靠,实在是可怜;一面又想到一个少男、一个少女,同行一路,又无处投奔,这正是……玉幡杆不禁急出一头躁汗,翻来覆去地想,仍无良策。

而李映霞心中也是纷乱如麻,想想母兄俱亡,孑然一身,全家仇恨,自己的归宿,将来交给谁?杨恩兄虽然为人正派,但人家正二十七、八岁人,据他说是武将之后,焉能没有妻室……每每想到极处,泪下沾巾。

两人都满怀心事地在旅店住了一宿,又商量起后事来。李映霞本想让杨华把她送到杨家暂居,但杨华又怕母亲见怪,到时反对两人不利。李映霞又要杨华领她去衙门寻官告状,杨华又说不妥。如此商量很久,终无一计可施。按李映霞内心要问一问杨华,家中可有嫂夫人,现在这位难女势难别嫁,情愿嫁给他,就是做姬妾也好,只要他肯为她鸣冤报仇。但此等话语,又如何是一个少女所能言出。玉幡杆又自然不知这一切。

后来,李小姐终于想起在淮安府还有一位远房表舅贺宁先。两人筹思一会,径取道往淮安而来。谁知,等他们一路风尘赶到贺府,正值贺宁先外差,贺夫人十分势利,借故不肯接纳李映霞。人情寒暖,世态炎凉,一至如斯!李映霞不禁又是哀泪涟涟。

玉幡杆也无计可施,闷闷在淮安滞留多日,时常到贺府打听贺宁先是否回来,不时也到街上走走,散散心。这一日忽在街上遇到故友李季庵,杨华把近况约略告诉了他。这李季庵倒是热心肠人,即刻派人把李映霞接到李府。李夫人见她虽遭大难,却神志不乱,仍以礼相待,饶有大家风范,真是又欢喜,又怜惜,又佩服。

到底是女人更知为女人着想。李夫人很替李映霞身世着急,知道杨、李两人,仓皇逃祸已涉瓜田李下之嫌,将来她不嫁人则已,若嫁人,最合适的也只有嫁给杨华。所以李氏夫妇要做这花下月老来撮合这段姻缘。

就李映霞而言,事已至此,自己就是降志下嫁,为妾为媵,也心甘情愿。况杨恩公为人又慷慨,又正派,实堪以终身相托,李夫人当真给提亲,正是求之不得。

但杨华岂肯冒这“乘危要婚”之名,更何况自己早与女侠柳研青订下亲事,断无再娶之理。故李季庵夫妇不知撮合多少次,总被他婉然拒绝。但他却也始终没说自己订亲之事,似是怕李映霞知道后伤心失望。就在这矛盾、恍惚之中,柳氏父女却已得讯寻访到淮安来了。

柳研青苦苦寻夫二年,猛然见到杨华,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直掉下来。杨华也是惊喜交加。见柳研青秋波微漾,眉峰稍蹙,不胜凄恋之情,他触动旧欢,倍增叹息,只多多赔笑,祈得佳人谅解。但同时,心中又另生一种烦愁:知道自己这次不能不跟柳氏父女回家完婚,但李映霞尚未安排妥当,自己岂能中途撒手不管?

玉幡杆这一番神色怎逃得过铁莲子父女之眼。况早已有所风闻,今见杨华如此,更生疑窦,暗打主意要夜探李府。果然,看到杨华正同一女子在娓娓私语,柳研青见此,暗想自己千里跋涉,二年漂泊只为寻夫,他却移情别恋,忍不住紧咬银牙,满腔恚怒,破门而入。

玉幡杆大吃一惊,情知这次自己是有口难辩。亏得李季庵夫妇在旁边细加解释,把事情全过程说了一遍。铁莲子到底是老年英雄,边听边瞑目揣度,又看杨华一副惶恐神气,心里开解了许多,暗叹一声“此子果然如此,倒也罢了”,又见李映霞低垂粉颈,伤心之泪滴滴落下,心中也起了恻隐之情。

那李映霞见柳氏父女横加诘责,想到杨恩兄无私救己反受己累,自己果然是个不祥之物,如断梗浮萍一般,连个安身之处、依靠之人也无,一念及此,肝肠寸断,人生到此,尚有何恋!便横下一条心要以死表白。于是趁隙溜出李家,自挂于东南枝,幸好杨华及时赶到,苦苦劝说,软语相慰,才得无事。

铁莲子饱经世故,深谙人情。杨、李两人难言之隐,他已搬透,便索性提出要收李映霞为义女,带回镇江。他这番打算,自有深意。一来暂时可防杨、李之嫌疑,二来等将来自己以义父之名将李小姐遣嫁出去,杨华自然断念。

只是柳兆鸿这一番苦心,柳研青一点也体贴不到。她只想父亲这样把一个情敌勾引到家,与自己丈夫朝朝见面,后果岂堪设想。又想到丈夫无情,贪欢忘旧;父亲昏耄,舍己耘人,一片苦心不禁欲碎,一气之下,竟也独自出走。铁莲子恨久长叹一声:“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长了腿了,来不来地拿腿就走,想不到我老头子纵横四十年,无人敢惹,任气不受,老了,老了,竟受起你们的拿捏。”

当下带上李、杨回镇江,一面发函叫徒子徒孙四处寻找柳研青,到底给找回来了。这下再不敢耽搁,只怕夜长梦多,立即就给杨、柳两人完婚。这段姻缘到此才得个皆大欢喜。然只苦了李小姐一人,她把自己终身结局,反复寻思,暗想:“他们若是真的替我报了父仇,我也不能听任他们把我嫁出去,我毅然觅个自尽,一来以雪此身之凌辱,二来也叫柳姑娘看看我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想到柳研青,心下暗说:“柳姑娘,你不用瞧不起我,杨恩兄救了我的命,保全了我的贞节,我为杨恩兄也要给你较量较量,我今后一定要低声下气,把你哄得欢喜,等到了哪一天,我深仇已报,柳小姐,那时候,你再看我这个弱女子,比起你这个女侠客到底谁有骨气?”李映霞想到激烈处,热泪交流披面,从此只以死的心肠苟且活在这个世界里。

就在杨、柳完婚之后,十二金钱俞剑平的英雄帖也投到了柳府,只言失镖正访到眉目,恳求柳老出马助拳。

原来,自从九股烟乔茂九死一生,访得盗迹,贼人下落总算有了。但对方手法利索,党羽众多,实是个劲敌,不免要用武夺镖。因此,俞、胡两人才遍撒柬贴,聚拢了不少武林朋友。又推举徐州智囊姜羽冲做军师,一切调派任命皆由他负责。

众人当即按乔茂所指,悉数赶到宝应县。又派乔茂带几名助手要再次探风。九股烟上次舍命追敌已然吃尽苦头,余悸犹在,再要去探风,不免脸呈为难之色。俞、胡两人百般激励,到底事情挤在里头,他不去是不行的,只得答应下来。

四位探风刚走。俞剑平连收三封信。一封直接投到俞、胡所住旅店,内有一幅金钱落地、飞豹旁睨之图,后题:“寄书金钱客,速来宝应湖。盐课二十万,凭剑问有无。”第二封由振通镖局转寄过来,也是此图,背题:“寄书金钱客,速来大纵湖。盐课二十万,凭拳问有无。”另一封竟投到俞剑平在清流巷的私宅,由其夫人托人送来,也是此图,背题:“寄书金钱客,速来洪泽湖。盐课二十万,凭镖问有无。”几天中,连接三画,竟邀定三个地点,却也凑巧,全在江北地方,俞剑平一看题词,已明白劫贼是向他拳、剑、镖三技挑战,心下不由大怒,欲历游三湖,寻仇挑战。正欲起程,九股烟乔茂已垂头丧气回来了,照旧一身轻重创伤,据他说,已和贼党交了手,过了话,也寻着了他一度被囚的古堡,叫捞鱼堡。只是贼党凶恶,公然以乡团自居,倒把探风武师当作贼看待,他们四人差点全栽在里头。现在另外三位武师还在监视,他先回来报讯。又道:事情紧急,请立即赶去,迟则生变。

俞剑平和胡孟刚众人一听此言,气得面面相觑,贼人竟敢如此猖狂。最后依了姜军师之言,立刻赶往李家集的苦水铺。找到了另外几位留守的武师魏廉、周季龙,两人又带来一位新朋友飞狐孟震祥,他已从离苦水铺不远的火云庄子母神梭武胜文那儿探听到了劫镖贼绰号叫“飞豹子”。但“飞豹子”为何人,连俞剑平也不知道。但既有了外号,也访得其垛子窑的所在,大家一致商定要依江湖道去投帖讨镖。

岂料,等群英赶到古堡时,捞鱼堡已成一座空堡。劫贼却乘隙来到苦水铺,向留守镖师挑畔,并留言:飞豹子约俞剑平三更在鬼门关决斗。这一次扑空,群英不免怀疑是否有内奸,不然,何以敌人对己方行动了解得如此清楚。军师姜羽冲早察觉到了于锦、赵忠敏两位武师的怪异神色,至此,便吩咐几个年轻镖师对此两人严加监视。

另说俞剑平听得劫贼又下战书,要领教他的绝技,不禁须眉直竖,气愤填胸,恨恨地说:“是的,今天晚上,我一定一个人去,我一个朋友也不要,我只带一把剑,十二只金钱镖!”说得是豪气四溢,犹胜壮年威猛。但此当然是气急所言,末了,还是由姜羽冲调整人马,兵分二路,赴鬼门关践约决斗。

劫贼狡诈万分,往鬼门关一路上布满卡子伏桩,不断骚扰镖行众人。俞剑平一马当先,全身警戒,剑走镖发,败敌无数。但劫贼不知何故,无心恋战,一败即撤,旋即又战。这一夜,劫贼计划得很是周密,饶是镖行众人紧追猛打,到底还让他们从容而遁。镖师们只得悻悻回到旅店。却不知,外扰未决,内院又生是非。

那日于、赵两武师竟和监视他们的青年镖师打了起来。原来,那几位青年镖师奉命监视,忽见于、赵两个在屋里窃窃私语,又掏出一信展读,众人以为一定是通贼之信,连忙杀入,夺得半纸信笺,定要当众揭发,处治这两位奸细。于、赵自然不能受此屈辱,双方于是拚斗起来。

俞剑平一见事态闹大,想到终是自己邀来助拳的,不能过分对待人家。因此,以诚相劝,总算压下双方之怒。于、赵两人至此已知不把信件公开,不说明一切是不能解去自己这奸细罪名的,又见俞剑平很给面子,索性请人当众把信展读,又把所知一切和盘托出。镖行不意于此获得劫贼重大线索。原来,飞豹子乃是辽东土霸王,继承了其岳父快马韩的事业,人称快马袁承烈,在关外势力熏天,连盛京将军也奈何他不得。这飞豹子曾有恩于于、赵之师。于、赵当初应邀助拳并不知劫镖者乃是飞豹子,今既已知道,他们顿时陷入两难境地,这才要写信给师父,不想引起一场误会,让人当了奸细。

如此一说,众人方解了疑虑。这时,各处探风武师纷纷有消息报来。尤其火云庄一路,已探出武胜文确与飞豹子有关,而且武胜文公开邀俞到火云庄一会。

俞剑平自然应约前往,一看原来即是那夜赴鬼门关途中与他交手的劫贼,他们又订下约会,后天在北三河湖边与俞剑平再次决斗。双方讲定,到时以武会友。武胜文担保飞豹子到时出场,俞剑平则担保只由镖行出头,不惊动官面。双方约定后,各自忙着商量对策,调派人马,按下不提。

这时,俞剑平妻子丁云秀却急急赶到,还邀来了同门五师兄和六师弟。丁云秀开口一言,顿把镖行群英震得口瞪目呆。

原来,这飞豹子非为旁人,正是丁云秀之父太极丁的二弟子,亦即俞剑平的师兄袁振武。当年,太极丁大弟子行为不轨脱离师门。这样,按武林常规,这掌门之职就落到袁振武身上,但太极丁因不满袁振武刚锐性格,在封剑闭门时,竟废长立幼,越次传宗,把掌门的薪传交给王弟子俞剑平,旋又把袁振武暗恋的小师妹丁云秀下嫁给俞剑平。袁振武性本刚强,俯仰不能堪,终借词离开师门,就此对俞剑平抱有了隐恨。

袁振武不愿明面捻酸,只在暗中较劲,在外遍访名师,苦练武技。丁门以点穴见长,他苦学打穴,丁门以钱镖蜚声,他苦究破解之法,这柄铁烟袋杆便是专为打穴接镖而制。三十年来,他憋足一口气,要证明太极于当初对他的预料,到底把他料透了没有。一直等到武功学成,这才大举南下,劫镖、留匣,激俞出山,又故意数次下书挑畔,暗中测试俞剑平武技,觉得自己已可立于不败之地,这才订下北三河之约,定要彻底折辱俞剑平一番。当然这一切俞剑平始终蒙在鼓中,至此才恍然大悟。他熟知师兄脾气,心中不由暗叫糟糕。

明天就是双方会见之期,镖行群英忙着商量对策,议到归结,还是“看事做事,随机应变”。俞剑平夫妇则打算讲和、求情。丁云秀长叹一声:“这实在是我们老爷子当年种下的错,不是怕事,这是没有办法,谁教当年折辱得太甚呢?”俞夫人反复叮嘱五师兄、九师弟到时多说好话,最好以情动人,化干戈为玉帛。

时机紧迫,光阴过得分外快。一转眼,天色大亮。镖行人马出发赴约,早有子母神梭在内迎侯。不久劫贼一方也从别处出来,历历落落,人数和镖行正相当,为首之人,豹头虎目,赤红脸,黑胡须,穿长衫,持铁烟袋杆,正是劫镖大盗飞豹子。

丁门五弟子、九弟子早有准备,一俟飞豹子露面就抢先一声“袁师兄”,要以同门之情感动飞豹子。

飞豹子似吃一惊,但立即装出怀旧面孔,与他们滔滔说话,眼角扫着俞剑平,声色言辞分明拒人于千里之外。俞剑平只好厚着老脸上前相认,但飞豹子只是不理,但言要领教俞镖头绝技。丁云秀一看情形不对,急忙上前相劝。这飞豹子对太极丁、俞剑平皆怀有隐恨,但对这个小师妹却是思念依旧,今日一见,顿忆前情,不胜感喟。但旋即把眼一瞪,避开丁云秀,只要与俞较技,气势十分逼人。俞剑平犹自忍住,但镖行众人早按捺不住,豹党也跃跃欲动,一场混战即将爆发,双方不得不约束众人,开始正式比武。双方各出二位公证人,然后一对一较技,六、七场下来,双方各有胜负。飞豹子早忍耐不住,一跃上台,要会俞剑平。两人一交手,双方才明白对方武功实已达登峰造极之境。袁振武不知从何处学到许多险异剑法,一招狠似一招。但俞剑平虽然封刀归隐,武功却一天也没丢下,那“太极十三剑”施展开来,威力无比,两个堪堪战成平手。接着又比暗器,一个金钱镖,一个铁菩提,正斗得紧迫,忽然台下劫贼辽东二老如飞而至,急急关照同党几句,豹党诸人立即各抄兵刃,二老又叫住飞豹子。子母神梭武胜文已虎吼一声窜上台,直扑俞剑平,边打边骂: “姓俞的,你不是朋友,你们师兄争强比武,我不过给你们引见,你明面上冠冕堂皇,讲的是以武会友,暗底里竟下毒手,支使官兵来抄我的家……”原来,正当俞、袁两人酣斗之时,火云庄有人来报,大批官兵已把村庄包围,要进庄剿豹。子母神梭当然要情急拚命。

当此,台上台下都听了个明白,人人惶恐,镖行众人也个个惊讶,连俞氏夫妇也相顾诧异。飞豹子愤怒胜过惶怒,一面布置急退,一面直扑俞剑平,双方顿时混战起来。俞剑平想要辩白,怎奈豹党无人肯听,只顾猛打猛冲,互相掩护着向外突围。镖行众人几次要剪断敌人退路,但是竟办不到。一会儿,豹党退到湖边,早有船队接应,径往洪泽湖开去。又一次从镖行眼底下溜走。

众人正在搜寻之时,忽有一渔民送来豹党一信。信中怒斥俞剑平勾结官力,陷害帮场之人,并称要在山东西、山南北掀起大案,以行报复。俞剑平不由怒火上腾,旋又转成苦笑,长叹一声:“好!我够冤。官兵剿火云庄,咱们至今谁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他们却要按到我头上,说我勾结官兵,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原来,这官兵进剿实与镖行无关,乃是官兵自己探到了豹党形踪。这飞豹子自认行动秘密,无人知觉。如今出了此事,不赖到俞剑平身上还赖到谁身上去?飞豹子连连向武胜文赔礼,心中狠骂俞剑平阴诈毒辣,这才要定下诡计以报复。

谁料到机关算尽犹有一失。只因一个陆锦标,顿叫飞豹子又白费一场心思。

那日,陆锦标诱拐了俞门二弟子离开大队,独自探寻下去。仗着他熟谙绿林,到底让他访着了眉目。原来飞豹子当日在范公堤劫镖后,并未走远,把镖银都埋在附近的射阳湖底,画了地图,又派专人留守,自己则带大队人马转移到宝应湖一带。

那几个留守者自谓无人可知,日子一长,渐渐大意起来,在附近酒馆买酒买肉,引起了地方绿林的注意,又让陆锦标从绿林那里探到了一切。

一日夜中,陆锦标悄悄潜入留守豹党的住处,只见他们神色郑重,台上又摆着两封信,情知有事。陆锦标燃着熏香,轻易地把信弄到了手,打开一看,暗叫幸运。原来,这正是飞豹子的“献赃嫁祸”之计,一封寄往淮安府,自谓是与镖行串通劫镖,现把镖银献上,请官府速派人前往打捞。另一封寄给胡孟刚,乃是示威忿骂之信。陆锦标灵机一动,把两信对调了一下,阴谋顿生笑柄。一面自己日夜监守埋赃地点,一面派人速报俞剑平。

俞、胡闻讯,急速赶到。又邀了水盗红胡子薛兆帮助打捞,谁知水手按图打捞了半天也未见一块银子。陆锦标顿时傻了眼,又跳又叫,连呼不可能。

这时,军师姜羽冲道:可能飞豹子拆开了银鞘,水流已把银锭冲移了地方,建议换个地方再打捞。大家认为有理,就把船前行了半里,水手重新下水。一会儿,忽有一人浮上水面,大叫“胡镖头,镖银”,登身翻上船,把一只五十两的银锭交给胡孟刚。胡镖头接过银锭,反复观看,心中念道:“镖银,镖银啊!”热泪。不由簌簌流了下来。诸人见此光景,也都不胜感慨。

红胡子薛兆又请来不少水手,加紧打捞,但银锭叫水冲散,已不可能全部捞出,到过了十九万两时,俞、胡都力主收兵,所缺一万两由俞、胡各赔一半。

镖行取回镖银,交代完公事,俞、胡又设宴大谢诸位英雄,此等欢欣、喜悦自不能尽言。

作品鉴赏

这是一部描写保镖与劫镖故事的长篇武侠小说,作者为我国现代著名武侠小说家白羽。

这是白羽所写的第一部武侠小说,也是他的成名作与代表作。由于作者这是初次尝试武侠小说创作,所以,在开始时,他曾得到另一位武侠小说作家郑证因的帮助。但是不久郑氏他适,不能再对此书的创作多做修饰(主要是在武打描写上的设计),故从第三回始,白羽便依据郑证因临走时留给他的拳谱,进行武打小说的敷衍与叙写,结果却居然似模似样,很有内行的味道。其实,白羽仅仅是一位耿介的白面书生,他不象向恺然、姜容樵、郑证因等武侠小说作家那样,起码也会三招两式,他善长的只是舞文弄墨,但对武术却可谓一窍不通。

台湾曾有学者把武侠分成几等几类,以为镖行的镖师是武侠行当中等分较低的一类,多是黎野粗人,功夫也大都等而下之,只是依仗广为交接、低声下气,才得以在江湖混口饭吃,对付个把草寇蟊贼尚可,倘若真正遇到好手,那大抵只是瞎掰白给,不堪一击的。这种评论不免武断。《十二金钱镖》便塑造了一系列镖师形象,尤其是其中也不乏武林好手。

江湖人称“十二金钱”的俞三胜俞剑平镖师不但出身名门,为山东“太极丁”的爱徒,甚而被师傅擢而为婿, “废长立幼”,成了太极门的掌门大师兄,以一身惊人艺业,技压群雄,终于在黑白道上闯下了名号,开设镖局,畅行无阻。年届六九,他又激流勇退,全家返乡,期待着不问世事安度晚年。他这镖师做则有声有色,凭借真才实学扬名立万,绝非浪得虚名;退则无声无息,不耽于瓜连,安心做一位化外寓公,冷眼旁观那纷纭的世事,颇有拿得起来放得下的气度。然而正应了一句俗话,树欲静而风不止,虽然俞剑平已经发誓不问俗务,但是却挡不得同行旧友的百般劝引;虽然俞剑平早有封刀归隐之誓,却又有人竟然点名找他的晦气,竟敢在他功成名就之时前来砸他的牌号。这些不由他不重返江湖,四处奔波,为了维护自己一生的英名,同时也为镖行争个脸面而再历辛苦。俞剑平在小说中是一位识大体顾大局、重脸面讲义气的镖师形象,虽然职业的特点使之与官府在某种意义上达到了一致,职业的习惯又不能不使之染上某些经商者的特色,但是,那领袖群伦的英姿,还是使他有别于那些一般性的镖师,那急人之难的品格,还是使他具备了侠义之士的风采。

小说中飞豹子袁承烈的形象虽较俞氏为次要,但也还是个性鲜明,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袁承烈原为俞氏师兄,但因师傅错爱俞氏,无疑使袁氏丧失了在师门立足的可能,加之俞氏又有夺爱之恨,故而他此生远走他乡,历尽艰辛,发誓做出个样子给师门看看。后来,他果然得随夙愿,一生的压抑不平之气,势必使他产生重返师门,一试身手、以慰平生的念头。他是一个坚忍的人,委屈对他来说不是颓唐沮丧的动因,而是发奋自立的本源。

由此看来,俞袁斗镖,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正邪相搏,而是一种负气斗狠之手段,对于俞剑平,那是辛劳一生的名节;对于袁承烈,那是负气一生的怨恨。这在一种社会意义之上,又夹杂着人生意志的强化和追求。

THE END
0.十二金钱镖电影故事描述,俞剑平(田丰)以独门武器「十二金钱鏢」威震江湖,所主持的鏢局更无人敢窥视,但手下乔茂(罗烈)一次押鏢途中,竟遇女贼袁玉蓉(井莉),两人交锋,乔本有机可乘,举刀要杀之际,却被袁的美丽媚态所吸引,杀不下手,被她脱去,时有一老者(房勉)出现指挥,并与乔交锋,乔不敌,被老者飞刀活生生钉在树上,后来乔与jvzquC41o0rf0lto1xvmc‚d999649970jvs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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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读王啸峰《金钱镖》理论评论他们各怀“鬼胎”却又不轻易暴露自己的目的,因而一场借由人物对话推动的,你来我往、步步为营的精彩博弈由此展开。倘若小说仅停留于此,也算不得出色。《金钱镖》出彩的关键就在于,作者善于挖掘流年岁月中令人震惊的江南传奇故事,将其拼贴、嵌套于职场斗争之中,从而建构出富有江湖神秘气韵的职场叙事。jvzq<84yyy4djrscytoug{3eqo4dp8s314635862325d6992523529>428?/j}rn
5.十二金钱镖(豆瓣)十二金钱镖的剧情简介· ··· 《十二金钱镖》讲述了民国初年,总统府侍卫长柳兆鸿之子柳寒云为报父仇,化名杨华(陈键锋饰)打入“十二金钱镖”俞剑平(元彪饰)执掌的天津安平镖局,经历了众多考验、放下私人恩怨,改革镖局,将“十二金钱镖”的精神继续传承下去的传奇故事。 本剧jvzquC41oq|jg7iqwdgo0lto1u{clnhv13775;94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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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十二金钱镖短评以为田丰又要演反角,没想到房勉睁着一只眼更像坏人,田丰的儿子托大,丢了镖银告了师兄一状,田丰并没有一开始就相信,说明他是非分明,与房勉决斗,也是夹杂着劝解,儿子偷杀师伯,他丝毫不加维护,大义灭子,把正气过分拉满。0 有用 夏目吾冬 看过 2024-06-05 19:03:22 上海 2.5 1 有用 沈精病 看过 2025-08-27 09:43:jvzquC41oq|jg7iqwdgo0lto1u{clnhv13>329:91eunonsv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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